CH2 Gossip Test
CH2 Gossip Test
- 主要人物
- Francis Crick: 1916年出生,英国物理学家、生物学家,下文将其简称为“克里克”。
- 次要人物
Harrie Massey: 1908年出生,澳大利亚数学家、物理学家。克里克在二战时的领导。
Edward Collingwood: 1900年出生,英国数学家。克里克在二战时的同事。
Georg Kreisel: 1923年出生,澳大利亚数学家。克里克在二战时的同事。克里克的终生好友。
Hamilton Hartridge: 1886年出生,英国生理学家。他曾为克里克提出一份工作邀请。
Archibald Hill: 1886年出生,英国生理学家,1922年诺贝尔奖得主。克里克曾去寻求他的建议。
Maurice Wilkins: 1916年出生,英国物理学家、生物学家。克里克曾去寻求他的建议。日后发现DNA的四人组之一。
Edward Mellanby: 1884年出生,英国生物化学家。克里克曾去寻求他的建议。
二战期间,克里克的工作是设计和制造磁学感应和声学感应的水雷。他的上司是数学家Harrie Massey。飞机将这些水雷空投到波罗的海的德国军舰可能通过的浅水域,随后它们便悄无声息地等待某艘可怜的德国军舰经过。这种水雷的关键在于区分扫雷舰和军舰发出的磁场和声音,炸后者而不炸前者。克里克得意洋洋地写道:他设计的水雷比之前的水雷效率高5倍,且战后估计,他的水雷炸毁的德国船有几千艘。
战争结束后,克里克陷入了深深的迷茫。英国海军部给了克里克一份作为科学顾问的永久工作,类似于公务员,但是克里克并不想一直造武器,他想回去搞科研,但是他审视了一下自己:他已经29岁了,且只有1年研究经历,且从来没有发表过论文。“在这种情况下,我真的还适合搞科研吗?”,克里克问自己。
克里克没有自己内耗,而去咨询了朋友们的建议。有人认为克里克更适合去搞科普,建议他加盟《自然》杂志;克里克咨询了他的同事,他的前辈,数学家Edward Collingwood,他认为克里克在科学一定会成功;克里克还去问了Collingwood的学生Georg Kreisel,他比克里克小,两个人是好哥们。他考虑了半响,说:“我见过不少比你更笨的人,他们做科研都很成功。”(不知几十年后Kreisel回忆起这段话会作何感想)
值得一提的是,Kreisel的第一篇论文是如何解决波罗的海的排雷问题。Collingwood很明智地把这篇论文锁在了保险柜里。
在内心的狂热和朋友们的鼓励下,克里克决定重返科学界。
克里克面临的下一个问题是——他究竟喜欢研究什么东西呢?
克里克发明了一种他称之为**闲聊测试(Gossip Test)**的方法,用来检测出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。这个方法如此绝妙,是我下决心写书评的重要原因之一。我猜,克里克决定重返学术界,也是用这个方法检测出来的。
克里克经常和海军部的同事们聊天,他们对科学也感兴趣,但是知道的比克里克还少。一天,克里克和他们聊到抗生素的最新进展(青霉素)时,兴致高涨,妙语连珠。那天晚上,克里克突然意识到,自己对抗生素的了解完全来自于科普杂志甚至半科普杂志,他对抗生素几乎毫不了解。于是克里克意识到,他白天并不是在讨论科学,而是在闲聊科学。
克里克把这称之为闲聊测试:你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就是你整天闲聊的那些东西。
用这种方法,克里克很快发现自己的兴趣在于2个问题:1,生命和非生命的边界在哪里?;2,大脑的工作机制是什么?。
这两个问题蕴含着两个重大的奥秘:生命的奥秘和意识的奥秘。用今天的话说,前者属于分子生物学,后者属于神经生物学。
我个人认为,除了闲聊测试,另一种很好地发现兴趣所在的方法是——思考一下这一辈子到底做什么事情才能让自己临死之前不会后悔。在过去的人生中,我做事情常常是为了给别人看,而不是给自己看。这样其实毫无意义。我们可以把这种方法称之为**临死测试(Dying Test)**。
克里克或多或少地也用了临死测试。在这一章,他写道,如果我这一生对这两个问题做了一丁点的贡献,哪怕我的贡献不为人知,我也觉得不枉此生。在最后一章,他写道,我已经60岁了,如果我这辈子还想研究脑,我就必须赶紧行动(晚年,克里克决心跳出舒适圈,从自己干了几十年的、能轻轻松松发文章的分子生物学转行到前途未卜的神经生物学,这件事暂时按下不表)。
克里克决定投入第一个问题——生命和非生命的边界,因为以他的背景,第一个比第二个容易一些。
这时,一个意外发生了,一位名气很大的生理学家,Hamilton Hartridge,给克里克发出了一份工作邀请。抱着试一试的心态,克里克去和Hartridge聊了聊,见面很顺利,Hartridge同意给克里克这份工作。他认为人的眼睛里有7种视锥细胞,而不是当时认为的3种,想让克里克去研究一下这个问题。
克里克犹豫了,一周前他刚刚决定要去研究生命和非生命的边界,但现在却收到了一份永久工作。但最后克里克坚持了最初的想法, 拒绝了Hartridge。时间证明,这是一个正确的抉择。
接下来,克里克去找昔日的上司,Massey,请求他的帮助。Massey为克里克引荐了两个人:Archibald Hill和Maurice Wilkins。
Hill在科学上最大的贡献是从热力学角度研究肌肉的收缩。他很赞赏克里克想成为生物物理学家的想法,并且想把他拉来一起研究肌肉(事实上,克里克去拜访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想把他拉来自己的研究领域)。Hill又为克里克引荐了Edward Mellanby,后者是医学研究中心(MRC)的主任,手上有很多经费。值得一提的是,希尔第一个提出了最大摄氧量(maximal oxygen uptake)的概念,这个概念对有氧运动非常重要。希尔本人很爱跑步,他曾经拿自己做过一些实验。我愿称Hill为运动科学之父,每一个爱运动的人都应该了解一下希尔的贡献。同时,也有人把Hill称为生物物理之父。
Wilkins和Massey曾经一起在曼哈顿计划中分离同位素。这次拜访,让克里克和Wilkins结下了深厚的友谊。日后,Wilkins将成为发现DNA双螺旋结构的四人之一。
在先后拜访了Hill, Mellanby, Wilkins等人之后,克里克最终来到了剑桥的Strangeways实验室,因为这里刚好有一个物理学家去世了,克里克便接替了他的位置。MRC同意给克里克一笔奖学金,但还不够,克里克还需要家人的经济支持。我猜克里克心里应该是很不爽的,29岁了却还需要家人给钱。
克里克在Strangeways呆了2年,研究了细胞质基质的磁学性质。克里克对这个工作并不是特别感兴趣,但相比于Hartridge的视锥细胞,这个工作起码和生命和非生命的边界沾点边。克里克在这里发表了人生中的头两篇论文。这项工作的另一个好处是,它们不是特别费时,克里克有大把的时间来阅读自己该兴趣的领域。
两年之后,克里克向MRC主任Mellanby汇报工作,毕竟后者给他钱。克里克告诉他,他研究了细胞质基质的物理性质,并且他花了很多时间在自学。Mellanby哦了一声,有些将信将疑,问克里克:“胰腺有什么功能?”克里克顿时像小学生一样紧张,回答道:”它可以分泌用于消化的酶。”Mellanby似乎很满意。
这次,命运女神眷顾了克里克。Mellanby的桌子上放着一份文件,事关在卡文迪许实验室建立MRC研究中心,用X射线晶体衍射来研究蛋白质的结构和功能。这项研究将由Max Perutz领衔,由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、史上最年轻的诺奖得主小布拉格担任总指挥。Mellanby问克里克对此事有何看法。克里克瞬间发现这个研究更接近生命和非生命的边界,便说自己很想加入。Mellanby同意了,于是克里克便来到了卡文迪许。
在这里,他将拿到他的博士学位。
在这里,他将遇到吉米·沃森。
在这里,他将开启属于他的传奇。
但是,率先等待着年轻的克里克的是当头一棒。他来到卡文迪许后,竟然和小布拉格闹掰了。小布拉格认为他”做实验不出活,爱夸夸其谈,还爱贬低别人的工作“。但这件事就留到下一次再写吧。
纵观克里克加入卡文迪许实验室之前的3段研究经历(水的粘度、造水雷、细胞质基质的磁学性质),都比较无聊,也不是克里克最热爱的。但是,克里克从没有造假。而且,克里克从中汲取了不少知识和经验。就像我之前说得那样,我可以做我不那么感兴趣的研究,但我绝对不能数据造假或数据挑选。我从前者中,能学到知识,能学到如何做科研,能学到如何面对挫折(科学研究大多充满挫折,失败是常态,成功是例外,挫折也是知识的一部分);但从后者中,只能学到如何改数据以及如何掩饰自己的数据修改,只能学到如何更好更快地挑数据以及如何掩饰自己的数据挑选。